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狄先裕何許人?(含補更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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狄先裕何許人?(含補更)

起初, 景泰帝對狄松實的補充暗示,並沒有放在心上。

他自幼飽讀詩書,涉獵甚廣, 既可以與猛將謀士談論兵法,也能與朝中肱骨通辯水利, 連大理寺查案取指印這般小道也略知一二。

平生還從未遇到過, 讓他啞口無言,只能求助朝臣之事。

洞察人心,通曉諸法,縱未知其根源, 也當明辨諸人之才具。這是他作為一國之君, 選才用人之要術。

直到……景泰帝翻開了那本藍封小冊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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暄騰熱鬧又歡快的氣息撲面而來:呼呼哈嘿,動次打次, 看招看招,老孫來也……

火柴人舉著火柴棍, 在蹦跶、在扭腰、在跳舞、在呲水, 在盡情展現火柴人的瘋狂!

這就是狄寺丞作為一個純文官的局限性了。

火柴人本就沒有人體結構限制,在小昭昭手裏就天馬行空、胡亂瞎出招,小孩想怎麽打,就怎麽打!

狄松實謄寫過一遍,本意是寫得工整些,看起來嚴肅正經些, 不那麽像小兒玩鬧之作。

文字可以重塑,可以修飾,但作為整本小冊子不可或缺的火柴人, 根本沒法大改,甚至小改都不行, 嚴密的理科邏輯就是如此,牽一發則動全身。

唯有稚嫩的筆觸,變成了擁有繪畫技法的詳實筆觸。

在狄寺丞的嚴謹認真的努力下,被文科生修飾過的小兒武打片,變得更讓懂武的人……猶如當頭一悶棍,震撼難言。

在這個慣以字識人的時代,景泰帝已經從這本小冊子裏,讀出了那位大才,依稀有些跳脫、活潑,且難以言喻的不羈靈魂。

“……諸位大人一同看看。”景泰帝語氣艱難。

***

藍封小冊。

《砍人分析》

哦不,已經被暫時更名為《血跡受力分析》的小冊子,在朝堂上傳閱。

從前排開始。

每一個翻開藍封小冊子的人,表情都會如出一轍的從(=.=)變成(0_0)

無論面色沈重、還是老神在在,都無法表情平靜的面對手裏的這本“小人呲血圖解”

沒了狄昭昭和狄先裕的現場呲水演示,加上狄寺丞在封皮上寫了血跡受力分析,朝堂上諸官員再沒誤會,只想著這是血。

被迎頭一棒後,每個人的反應就各不相同了。

他們橫看,豎看、左看、右看……

“無稽之談!”有未見過血的古板士大夫皺眉呵斥,“朝堂大事,怎可如此胡鬧,猶如兒戲?”

也有人瞧了異彩連連,不斷撫須。

還有人盯著看了一會兒,眉頭越來越緊,擰成一股,沈思不語。

看得後排還未輪到的官員,心驚又納悶,止不住的好奇,那本藍封小冊子到底寫了什麽,竟讓眾多同僚露出大相庭徑的覆雜表情?

隨著藍封小冊子的傳閱,朝堂上的驚疑之聲越來越大,赫然分為讚同、反對、中立三大派。

這本小冊子簡單好學,其實指的是總結出來的理論好應用,順著去理解好看懂,是人都能看出噴濺血跡、揮灑血跡、滴落血跡的不同,不需要什麽天賦,勤奮好學即可。

但這理論,顯然不是人人都能輕易接受的,尤其是在許多純文科生眼裏,這和有只雞能帶人飛上天一樣純屬妄論,飛機已遠超認知。

“狄寺丞,”廖家在朝中行走之人率先站出來,矛頭直指狄松實,“廖家賭坊遭遇歹人洗劫,坊中雜役家仆屍骨無存,存銀亦無蹤跡,本就損失慘重。即使我廖家兒郎與淮南王之子發生沖突有嫌疑,但已查明不是他殺,你不肯放人也就罷了,何苦設計種種,謀陷我廖家?”

廖家此時猶如困獸,誰也不敢拿命去賭可能的恩贖,已經顧不上忠義、立場、江山社稷,只想保命。

而瘋狂躲避追查,清掃痕跡,搏倒死咬不松口的狄寺丞,是將廖家徹底從這場風波中摘除出來的希望,也是廖家闔家上下的選擇。

暴憑江也站出來:“私鑄錢幣事關重大,狄寺丞還是莫要輕忽玩笑得好,若有疏漏,豈不是令忠良蒙冤受屈,更令有志之士寒心徹骨?”

這便是在暗指獨自一人勇於退敵,還受了腿傷的兵馬司巡尉了。卻又不明說,倘若那巡尉真有問題,他這番話也無任何差錯。

……

狄寺丞著緋色官服,只面色淡然地站在中間,挺如勁松,既不畏風雨,也不懼暗流湧動。仿佛他只需紮根在那裏,堅定不移地做對的事,其餘種種都不能動搖他分毫。

他似乎早就料到捅破天的阻力,也預料火會燒到自己身上,拱了拱手道:“工部諸位大人,對此受力分析如何看?”他還點了點名,龔尚書、魏侍郎,齊老大人,井定。

他記得清楚,這些人都曾托人找他幫忙,希望讓二郎幫他們再看看受力分析圖。

龔尚書心裏嘆了口氣,什麽叫多事之秋?還沒從天罡破陣椎的事中緩過氣來,工部這個不起眼的衙門,竟然又卷入私鑄錢幣此等大案中來。

他站出來,舉著芴板道:“稟皇上,依臣所學,狄寺丞所言非虛,”他也老精老精的,不去摻和朝中暗流,只說是跟皇上稟報,“此受力分析,所蘊乃天地運轉之理……”

井定等幾位上官說完,最後也站出來道:“臣方才粗略校驗過,此冊中有關血跡的受力分析,皆為正理。此理由狄先裕在工部提出,也曾助力工部尋到天罡破陣椎的問題所在。”

大家都好好的在講道理,井定卻不講理的直接砸出一個事實來。

有過天罡破陣椎這個成功的戰績,誰再敢說這本藍封小冊是無稽之談?

“竟有此事?”景泰帝凝眸問。

井定:“確有此事,只是事關緊要,工部擔憂長時間使用再出問題,故而天罡破陣椎此次試用驗證時間有些長。”

“工部原打算在試用無誤後,一同向皇上寫折子稟報,並為狄先裕請功。”

工部表明態度後,武將們不樂意了。

殺人見血的事,你們工部在這裏嘴一張一閉,就說定了?

也不問問他們這群武將同不同意?

“老夫此生在陣前斬敵無數,見血不知多少,也沒發現有這些區別。那血,隨人動,隨殺招而動,千變萬化,揮灑疆場,豈是幾幅小兒圖能概括的!” 一魁梧將士橫眉冷目,正是從邊關退下來的江驍騎。

“就是!虧得江湖中還傳言不懂受力分析,不敢砍人,我當是什麽秘籍。”與江驍騎相熟的武將嗤笑著附和。

倒是有幾個善謀略,用腦子打仗的武將在心底“豁”了一聲,提醒道:“江驍騎說話還是謹慎些。”

可莫要落下口舌,日後讓人笑話他們武將都是莽夫,幾十年的血都白見了,還沒一個養在京城的嬌貴公子哥懂殺人流血。

他們看這份藍封小冊子時,倒是覺得種種血跡,與這些年來所見血跡頗為對應。

武將內也分執兩詞,甚至還拿出自己戰場砍人的戰績“想當年”“想當初”起來,硬是吵出了火氣,越吵越兇了。

狄寺丞:“……”

他知道今天不會太順利,因為大理寺手中沒有實打實的、鐵一般的證據,只有這些看似可疑的線索。

這麽大的事,涉及多方勢力人脈,觸及多方利益,自然會引來博弈。

即使繁榮龐大如盛家,不也有一房不希望淮南王被皇上扳倒?那樣他們那一房名下的偌大產業和隱晦交易的權柄,會遭到重創。

人心甚私,各有立場,即使只是一個小小的鹽運通條,都能帶來龐大的利益,何況龐大朝堂下正穩穩運行著的許多規則。

狄寺丞料到這些,卻沒料到武將裏還有這般……嗯,殺人如砍豬般的真莽夫,竟不止一個。

他正打算站出來,卻聽一熟悉的聲音,先一步響起,“嘖嘖,要我說,何必這麽爭……”

各執一詞、誰也說服不了彼此的武將,齊齊回頭:“文官別來摻和這些見血的事!”才不和沒見過血的文官磨嘴皮子,說不過,還幹生氣。

蕭徽冷笑一聲:“我是文官不錯,但諸位是不是忘了我刀下的亡魂?”

蕭徽這一聲冷笑,陡然讓朝中眾人背脊一涼,腦海中回憶起他這些年連斬數十貪官,怒燒濱州罌粟田,剿滅山匪強行征糧賑濟災民等一系列事情。

頭頂宛如被潑了一盆冷水,瞬間冷靜下來。

蕭散騎這混不吝的家夥,平日裏連蕭家遇到麻煩都笑著看熱鬧,今兒怎麽摻和進來?聽口氣,還有為狄寺丞說話意思?

聽他那口氣,倒像是要現場砍幾個人來看看的好。

旁人說自然是玩笑。

從蕭徽嘴裏說出來,那就不一定是玩笑了!

***

狄府。

朝堂之上,文武百官都在為狄寺丞和狄昭昭搞出來的東西爭吵,激烈辯論。

父子倆卻一無所覺,很是神經大條地窩在暖和的房間,吃吃喝喝,高興地談論祖父的輝煌戰績。

狄昭昭披著他心愛的小披風,抱著水槍,在屋裏噠噠噠的來回飛跑,小孩神采飛揚地說:“祖父今天去上朝,是不是很快就能抓到壞人,我們就能出門玩啦?”

“應該是!”狄先裕也信心十足,並快樂簡單的認為,只要朝廷知道了私鑄錢幣一事,皇上一出兵,不怕區區一個錢都掙不到,只能自己私造銅錢的淮南王。

卻沒想過,人家打敵國、打鄰國都講究一個師出有名。

更何況是要對兄弟出手,還是對有功績的淮南王出手,若不掌握實證,豈不失了人心?臣子會怎麽想,百姓會怎麽想,史書又會如何記?

一個君王要是失去了民心,失去了臣子的信任,絕不僅僅是名聲的問題,“失道寡助”一詞,損了多少亂世英豪,折了多少不慎出昏招的明主?史書早就給出了答案。

狄昭昭卻是信了。

小孩子成日吃喝玩樂,連史書都沒開始讀,哪裏想得到這些,他歡呼一聲:“好耶——我都好久沒出門啦~”

有點憋壞了的小孩,眼睛亮亮地掰著指頭數:

“咱們先去福滿記吃現烤出的千烙梅花酥。”

“然後去吃羊肉,就爹爹上次帶我去吃的那家,外面焦香焦香的,裏面嫩得出汁,說不定還能碰到草原上的好吃牛羊呢!!”

“再去莊子上騎馬、放風箏。”

……

小孩興奮地叭叭叭規劃好一系列好玩的,見爹爹躺在躺椅上看話本,巴巴地湊過去,小身子趴在爹爹身上,小臉期待:“爹爹~你說好不好?”

狄先裕把搗亂的小孩鎮壓住,把話本翻了一頁,才問:“你不是要念書、還要抓壞人嗎?哪來這麽多時間做這些?”

“不行嗎?”狄昭昭有點小失落,這可是他規劃了好久的。

如果小孩有貓耳朵,這會兒肯定是耷拉著的。

小孩不死心,爬到爹爹身上,把小腦袋伸到話本下面,尋根究底地問:“為什麽呀?”

明明之前就可以的!

狄先裕正看到精彩的地方,把話本從小孩腦袋上摘下來,直著手臂舉高看,依稀聽到為什麽,隨口說:“你再想想。”

小屁孩哪有那麽多為什麽?幹脆改名叫十萬個為什麽好了!狄先裕即使在看話本,不帶腦子的回答兒子問題,也對小孩的“為什麽”下意識十分警惕。

“唉~”

小孩坐起來,憂愁的托著下巴:“肯定是因為壞人太多、太壞了吧?”

狄昭昭已經知道,自己不是因為天冷不能出門了,而是家人擔心他在外面遇到壞人。

壞人太可惡了。

竟然害他不能出門玩。

想明白了這一點,才蔫下去的小孩,一下子滿血覆活。

他啪的一下跳到地上,小臉興奮,信心滿滿地脆聲宣布:“爹爹!我想到辦法了!”

狄先裕看完了最精彩的這部分情節,被這一聲震耳朵的脆聲扯回神來,看向雄赳赳的小孩,好奇問:“想到辦法了?”

狄昭昭滿臉自信:“沒錯!我想到辦法了!”

“我要早早把所有壞人都抓光!這樣就有時間出去玩了,大家也不用擔心我出門遇到壞人了!”

鹹魚:“……”

還以為是什麽天才想法的狄先裕,沒忍住直接笑開了花:“哈哈哈——”對上小孩疑惑的眼神,他忙忍笑圓話道,“我是高興,昭哥兒真厲害,這都能想到辦法。”

狄昭昭眼睛烏亮烏亮地瞧著爹爹:“爹爹是不是也覺得我的辦法很聰明?”

狄先裕努力忍笑,一本正經:“那肯定,我家昭哥兒多聰明?”

小孩都高興得要渾身冒泡泡了,一刻也等不了,噠噠噠地跑桌邊,麻溜地爬上椅子,拿出紙筆。

鋪開一張張練字用的宣白素紙,提筆就興沖沖的寫:偷盜分析、搶劫分析、放火分析……

狄昭昭寫著寫著,就覺得怪怪的,捏著筆猶豫地看著紙上的字,小眉頭皺起,小聲嘀咕:“這些名字都好難聽啊。”

嫌棄小臉.jpg

也只有他的“砍人分析”稍微霸氣好聽一點了,小孩暗搓搓的想。

他好奇地回頭問狄先裕:“爹爹,你為什麽要給力的這些小箭頭,取名叫受力分析啊?”

鹹魚:??

小孩靜悄悄,必定在作妖。

昭昭問為啥,必定有蹊蹺。

狄先裕把話本放在一邊,一個鯉魚打挺,嗯……沒起來,鹹魚扶著好像有點抻著的腰,從躺椅上爬起來。

他邊走邊在心裏嘀咕:受力分析這名字,可不是他取的。

也不知道是哪個物理學家、或者是編中學物理教材的人取的。

狄先裕往小孩桌上一瞅,傻眼了。

“你這是要做啥嘞?”

“寫分析啊!”小孩捏著筆,理直氣壯地說,“爹爹不是跟我說,寫完砍人分析,大家就都不敢砍人了嗎?”

狄先裕:“……”他好像是這麽忽悠過,但好好的事,換上小孩取的名字,怎麽聽起來這麽奇怪?

就聽狄昭昭又十分自然的繼續說,“既然這樣的話,我就把所有分析都寫了,這樣大家就都不敢幹放火、搶掠這些壞事了!”

小孩興奮得小臉紅撲撲的,仰著頭看爹爹,臉上寫滿“是吧?是吧?”的求誇表情。

總是被人一把帶走的鹹魚,這次頑強的挺住了!

不對啊!

只聽說過血跡學,足跡學,沒聽說過放火學,搶劫學啊?

這些寫出來,確定不是給人當犯罪教材嗎?

狄先裕發愁的摸了摸兒子的腦殼:“昭哥兒,你想好怎麽寫了嗎?”

小昭昭楞住了。

對哦,這要怎麽寫呢?

小孩的目光,期待地挪向全天下最聰明、最厲害的爹爹:“爹爹你教教我怎麽寫好不好?”

“這樣我們就可以一起出去玩啦~”

也許是覺得誘惑不夠,狄昭昭小聲:“我還可以把賺來的糖葫蘆分給爹爹吃哦!”

一副誠意十足的小模樣。

狄先裕忽然為這個時代的壞人鞠了一把同情淚。

這是造了什麽孽啊?為了吃糖葫蘆、為了出去玩、為了掙錢花,為了高興……反正有事沒事,就去抓個壞人。

那些人要是知道自己是因為這些被抓,會不會痛心疾首,然後恨不得把全天下的糖葫蘆都搜刮過來,送給昭哥兒?

狄先裕腦海裏,莫名就冒出一群左胳膊紋青龍、右胳膊紋白虎的黑|幫老大,開著一個塗裝可愛的糖葫蘆車,嘟嘟嘟的行駛到狄昭昭面前的畫面。

忍不住齜牙快樂笑起來。

想到小屁孩不能寫其它的禍禍他,鹹魚就更得意了!

聽到爹爹的說法,說是會被壞人學走,狄昭昭不服氣的掙紮道:“不會啊~就比如《砍人分析》,小心控制也沒辦法改變的,就像是人跳起來就會往下掉一樣,是自然規律哦!”

小孩驕傲:“我都試過啦!就算小心控制出刀,只要深了,就沒法阻止血噴濺出來。就算再小心動作,即使站著不動,也只能讓揮舞血跡,變成滴落血跡。要是試圖人造血跡,那就更明顯了。”

物理,哪裏是人想變就能變的!

狄先裕哦哦兩聲,回過味來,也許這就是電視劇敢這樣播給大眾看的原因吧?

不僅不怕你知道,只怕嚇不死你。

“那你按這個思路,不怕人家知道,還能嚇住人,想到這幾個分析要怎麽寫了嗎?”狄先裕小刀一捅,很是紮心。

狄昭昭皺巴著小臉想了好一會兒,最後不得不承認:“好吧,好像真的不好寫。”

連爹爹腦袋上,都沒冒蘑菇字條呢。

狄昭昭其實超期待的,期待爹爹頭上的蘑菇字條,什麽時候也學會畫畫,那畫出來的畫,肯定好玩!

不過這會兒,只能小大人似的嘆口氣:“可能這就是長大的煩惱吧。”

狄先裕樂呵呵地躺回躺椅,他如同用蘋果釣熊貓一樣,心情很好的釣崽:“昭哥兒來給爹爹捶背揉腰,爹爹就告訴你個好辦法。”

狄昭昭蔫蔫的小臉一亮,不存在的貓耳朵一下飛立起來,跳下椅子噠噠噠地飛奔過來:“好辦法??什麽辦法啊爹爹!!”

記性很好的小昭昭,忽然也想起來之前在大理寺門口圍觀的時候,爹爹也說過類似的話!

爹爹果然是最聰明的,什麽都知道。

小昭昭坐在爹爹腿上,殷勤地用小拳頭捶捶這裏,捶捶那裏,揚起燦爛又討好的笑容:“爹爹你舒不舒服啊?”

狄先裕趴著的臉笑的得意,美滋滋道:“力氣小了點,對,這裏再多捶幾下……再往下點。”

把小孩逗得要炸毛了,鹹魚才頗為豪氣道:“聽爹給你講!”

那架勢,不知道的還以為要講什麽橫縱聯合,破敵之道,或是什麽不傳之秘呢。

其實狄先裕忽悠小孩的,就是他上輩子閱文無數、觀影無數的梗而已。

鹵味方子是不會、什麽玻璃、火藥、肥皂也都啥啥記不住,但是那麽多本小說也不是白看的啊!那麽多電視劇更不是白看的!

什麽土狗爽文、什麽真假千金、什麽神豪系統……

當年他不屑一顧的題材,在看了這麽多年的“書生與小姐的愛恨情仇”“古代武俠”話本之後,忽然都變得格外誘人起來。

光是想想那些梗,他都饞得流口水。

可他又不會寫!!

眼下這不就有崽自投羅網了嗎?

嘿嘿,按照他的說的梗來寫,這算不算是定制文?昭昭牌小碼字機,噠噠噠興奮抓壞人版本。

要是真能成,他還能現場催更,拿糖葫蘆誘惑著寫,不寫就饞著,嘿嘿。

不成也沒什麽損失。

狄昭昭完全不知他爹險惡的用心,眼睛亮晶晶的聽著爹爹舉例給講的故事,興奮得“哇哇”直叫。

“爹爹你怎麽這麽會講故事啊!”

狄先裕也有點激動了,他忽悠道:“你看,你不是想震懾壞人嗎?咱們可以把過程略去,寫怎麽哐哐把壞人抓到,豈不是把他們嚇死?”

狄昭昭激動的直跺小腳,一個勁兒的點頭:“是啊、是啊!”

想到前世那麽多鴿子精,狄先裕忽然來了一絲良心,覺得第一本應該給昭哥兒降低一點難度,千萬別直接難得寫哭了,棄坑跑路怎麽辦?

“你看啊,咱第一本,先寫點熟悉的,可以從咱身邊取點材。”狄先裕忽悠著,小孩時不時搭腔。

靈感一來,還真有模有樣地商量出一個類似貓和老鼠,喜羊羊和灰太狼的有趣沙雕的單元故事。

講的是一個小孩和爹娘鬥智鬥勇的故事,就和愛抓老鼠的貓,愛吃羊的狼一樣,這個小孩也愛吃。

在興奮抱著偷到糕點吃的時候,被娘通過指印拎起來。在鬼鬼祟祟邁著貓步溜進廚房後,被大廚爹看到腳印逮到。

鹹魚哐哐給小孩出主意去偷吃的,他可是兩部動畫片都看過的人,鬼點子一套一套的!

狄昭昭哐哐給爹娘出主意,抓小孩偷吃的法子,也是一套一套的!

愛吃愛玩的父子倆,點子不僅好玩,還都很有趣。

等狄先裕再回過頭來一看,矛盾有了、沖突有了,不僅一波三折特別刺激,還尤其沙雕爆笑。

狄昭昭興奮得路都不會走了,像是吃醉了酒的小糯米團,一蹦一跳的,迫不及待地跑到他的小書桌前,把整個故事的發展過程都記下來。

小孩記性特別好,鹹魚聊完就忘掉的小細節,他都記得清清楚楚。

“這麽快你就都記下了?”狄先裕吃驚於昭哥兒的高效。

如果是他的話,有這種腦嗨完了,開心完了,需要記錄的任務,不拖到最後一秒,是絕對不會去做的。更有可能,拖著拖著就忘了。

難道他即將擁有一款日萬牌昭昭碼字機嗎?激動!

帶著這份激動,狄先裕看了一遍小孩記下的內容,是按照時間和情節發展順序記錄的,這不妥妥一份大綱嗎?

精彩!情節環環相扣,一波三折,就是總感覺好像缺了點什麽?

鹹魚都不用太仔細回憶,上輩子被作者斷得心癢癢的那種感覺就湧上來,下意識就在大綱裏做了幾個插入斷章符號,沒吃過豬肉,也見過豬跑啊!

他得意地看著這份大綱,自信的拍胸脯道:“昭哥兒你加油寫,這書一定會大受歡迎的!壞人肯定會被嚇跑。”

“真的嗎?”狄昭昭眼睛嗖的一下亮了。

“當然是真的!”狄先裕難得豪氣一回。

這種刑偵手段的科普,不至於讓惡性犯罪退縮,但踩在線上猶猶豫豫的人,肯定會被嚇退!

鹹魚回憶上輩子,小偷為什麽少了?為什麽路上搶劫的人少了?真的是人都變善良了嗎?

還不是因為刑偵技術進步了,尤其是攝像頭普及了。即使是個假攝像頭安裝在那裏,普通人也不敢伸手偷東西。

那是攝像頭嗎?那是威懾力!

他攛掇昭哥兒寫的是話本嗎?不,是威懾力!

鹹魚自信了,鹹魚膨脹了!

即使被誇,鹹魚也不怕了!

就這個時代,誰想跟他聊話本?大戰三百回合他都不帶虛的!

狄先裕把大綱交到小昭昭手裏,一臉鄭重:“這個重要的任務,就交給你了!”他畫大餅,“等你寫完,壞人就都會被嚇跑了,昭哥兒就可以每天高高興興和爹一起出去玩了。”

狄昭昭一點也沒發現有什麽不對勁,他笑彎了眼睛,小臉染滿了大片大片的快樂,蹦蹦跳跳地繞著跑,邊跑邊大聲道:

“謝謝爹爹!!爹爹你真的太厲害啦,我肯定會超認真寫的!”

這可比放火分析、搶劫分析厲害多了,小昭昭都能想到,肯定所有小朋友都愛看,超多超多的人都會喜歡這個故事的!

因為真的太有趣,太快樂啦~

鹹魚也被誇得美滋滋的,理直氣壯的挺起腰桿,當然厲害,這可是被一代人認可的經典題材同款!

他順手揉了揉小孩腦袋:“你覺得高興就好。”高興就日十萬啊,我的崽!你爹已經迫不及待了!

狄昭昭一下蹦跶得老高,興奮的掛在爹爹身上,超開心地大聲說:“高興,我特別高興!!特別喜歡!!”

***

這父子倆,一個神經大條,一個懵懂無知,還快快樂樂的以為銅錢案快要結束了。

以為看準了淮南王,就跟盜畫案抓到賊,酒樓縱火案找出兇手一樣,可以結案了。

殊不知在皇宮大殿內,群臣已經為這事吵……商量了一天了!

其實比起一些政策的推行,動輒在朝上吵上幾個月,這已經算是快的了。甚至在歷史上,還有提出來商議過幾年,最後都擱置的政策。

這場朝會大亂鬥,暫時沒有贏家。

施、廖兩家猶如頭懸利刃,不知什麽時候就要落下來,如今真是後悔都來不及。

暴憑江黑著臉出了宮,他被勒令清查兵馬司,查清城門處的問題,還被沈著臉要求,“若你說城門沒問題,那兵馬司就給朕把血戰後消失無蹤的那夥人找出來。”

若兩樣都辦不好,怎麽辦?暴憑江用腳指頭想,都知道他屁股下面這兵馬司指揮使的位置,是坐不穩了!

暴憑江一出宮門,就對手下道:“血戰留下的血泊,絕不許外人靠近,等會我親自去看看。還有,那幾具屍體也務必保存好。”

他想過了,城門處清查自然不能松,但若能找到那一夥消失無蹤的歹人,城門處即使真有被安插的棋子,他也有理由悄悄掩過去了。

那日人證、那片血泊,那幾具屍體,最為關鍵。

暴憑江步履匆匆,帶通身殺氣,洶洶而去。

而皇宮中。

照清殿,有幾位臣子被單獨留了下來,皆為景泰帝心腹。

氣氛凝重而壓抑,矛頭直指淮南王。

從派人前往淮南王封地,支援大理寺最先派去查找私鑄錢幣地點的差役,到如何鑿證淮南王私鑄錢幣之事……

等到商量得差不多了。

最後,景泰帝合上那本藍封小冊,看著蕭徽:“你最擅長處理此類事,又任散騎常侍,可代朕意,血跡一事,便全權交托於你。”

蕭徽接過藍封小冊,頷首行禮:“臣職責所系,定不負皇上厚望。”

凡事要占一個理字。

君不見謀反都要打“清君側”“匡扶**”等口號。

而在對淮南王發難之前,自然要讓大理寺所呈證據,全都變成鐵證,變成人人信服的鐵證,這樣才算師出有名。

最好是能直接找到淮南王私鑄錢幣的地點、材料、工具,退而求其次,是找到血戰消失那夥人的蹤跡,撬開他們的嘴巴,大概率是淮南王的人。

再次,就是把大理寺提供的證據,全部釘死,搜查施、廖兩家,找到當初那批私鑄的銅錢,讓條條線索都指向淮南王之子。

最後這一步,雖然是最次的備案,但也是最後一道保底的關卡,自然不能出一絲錯漏,景泰帝這才交給蕭徽去辦。

即使世人皆言蕭放之行事不羈,但誰也不敢質疑他的能力。

景泰帝甚至提醒:“註意點,莫又要朕書案上出現一堆參你的折子。”

蕭徽可沒打算註意點。

他想搞場大的!

那藍封小冊,一看就是他寶貝小徒弟的手筆,看那火柴人,畫得多有他們蕭門的風範!看那呲血的線條,多麽狂放不羈!

想想這本冊子確立地位,傳開後的威懾力,蕭徽都忍不住大嘆,不愧是他蕭放之的小徒弟,霸氣!

蕭徽真是覺得哪哪都好,哪裏能忍得了一群不懂血跡、不懂力學的家夥,在那裏指指點點的評價?

景泰帝瞧見他眼底的興奮,略微不放心道:“你莫要胡來,朕可不想又給你貶官。”

蕭徽滿不在意的揮手,承諾道:“您放心,我肯定給辦得妥妥的,保證還讓所有人都說不出話來!”

景泰帝狐疑的看向他。蕭徽辦差,可沒哪一次行事能堵悠悠之口,大小不同而已。

但他也是頭一次,得到蕭徽這般保證。

莫名還有些稀奇,他感慨:“看來收了個小弟子,蕭常侍心性成熟不少。”

蕭徽:“……”但願等我辦完差事,皇上您還能這麽想。

景泰帝安排完所有事,包括派兵前去保護狄府,緊繃的精神略放松了些。

他忽然翻著手邊的證據,好奇問道:“狄寺丞任大理寺丞多年,為何此前朕對他並無太多印象?”

照清殿內幾位臣子,也頗為疑惑。

直到取來了吏部的考評記錄,狄寺丞的歷年考評極少為優,大多為良,中。

蕭徽嘖嘖道:“這可和咱今天看到的狄寺丞完全不同。”

今日在朝堂上的狄寺丞可謂鋒芒逼人,邏輯嚴謹,思維犀利,對案子信手拈來,無論與何人對峙都穩如磐石,巍然不動。

景泰帝看到吏部給出評價的標準,是狄寺丞的破案率在大理寺大多只為中下,便眉頭一蹙:“去大理寺取文錄來。”

取來相關資料,稍看看,就能發現記在狄寺丞名下的案子,都是些棘手,難破、耗時耗力的案件。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

稍微往前尋一尋,便能看到早些年的時候,狄寺丞判過勳貴之子,為被豪強侵占田地的百姓撐腰做主,諸如此類的事不少。

這是得罪人了。

有時候權貴高官,也容不得如此不畏強權的秉正之人走到高處。

景泰帝嘆息著放下文錄,又問:“今年狄寺丞勢如破竹,即使棘手難辦的案子也都一一勘破,可是其子狄先裕長成,可助其父?”

“還有這狄先裕,他年歲幾何?科舉考到哪一步了?為何朕此前從未聽聞京城中有此人物?”

在場幾位臣子,其實都在近日,對狄先裕所有耳聞。

此時面面相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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狄先裕這年歲,長成?人都有子開蒙了!

狄先裕的名聲,憊懶愚笨?您能聽過才怪了。

狄先裕的科舉,哪一步?好像根本沒開始。

最後還是蕭徽頂著景泰帝期待的目光,答曰:“年二十有餘,在考童生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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